林家如：后疫情时代，拍卖的新趋势和新策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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佳士得亚太区现代及当代艺术部副主席暨国际主管的林家如

林家如，这个在华人拍卖圈响当当的名字，多年来在艺术品市场创造过很多奇迹，包括2013年刷新了当代亚洲艺术拍卖世界纪录的，以1.8亿港元成交的曾梵志《最后的晚餐》；2011年当代中国艺术价格最高的个人收藏专场“尤伦斯重要当代中国艺术收藏”。而将中国新一代的艺术家推上历史的高点，她也是功不可没。
今天在如此不确定的大环境下，身为佳士得亚太区现代及当代艺术部副主席暨国际主管的林家如是如何感知艺术市场，如何期待今年香港秋拍的？在秋拍的作品中，奥利弗·斯通旧藏的张晓刚，到底有多硬核？而在她心目中，一个好的拍卖行最重要的是什么？
我们连线香港，就这些问题专访了林家如女士。

1

大陆和香港地区拍卖的异同

 ArtAlpha：大陆秋拍刚刚告一段落，不少圈内人士觉得大陆的艺术品市场现在处于一个“内循环”的状态，对这个词您怎么理解？在您看来香港的艺术品市场和大陆的艺术品市场有什么不同？

 林家如：我大概一年没有去北京了，但这一年不断在关注国内市场的变化，包括国内拍卖的成交结果。

佳士得北京艺术中心

有一个比较大的区别，就是大陆拍卖的选件方向跟香港非常不同。整个国内的拍卖市场比较关注大陆市场的需求，所以选件的方向是以大陆藏家为主要的考量。

香港是一个比较国际化的城市，我们在选件方向上偏向整个亚洲市场的变化，甚至国际市场的变化，希望可以接轨。

所以国内的拍卖几乎很大比例都是以中国艺术家为主，在香港，近几年西方艺术家反而是有增无减，这个是人们初看上去看得到最大的区别之一。

佳士得香港秋拍

奈良美智（1959年生）

《PEACE ON YOUR FEET》

彩色铅笔 压克力 纸本，132.4 x 115.9 cm.，2004年

估价：港元 7,000,000 - 9,000,000

佳士得香港秋拍

塞西莉·布朗（1969年生）

《奖赏》

油彩 画布，121.5 x 152.5 cm.，2004年作

估价：港元 16,000,000 - 22,000,000

不过在中国当代艺术家名单上也有不少是重叠的。举一个例子，刚刚拍完的保利15周年，很多年轻艺术家的名单跟香港没有很大区别，像贾蔼力、黄宇兴、陈可等等也都是我们在香港市场里一直多年经营的艺术家。

当然，大陆地区的名单更长，我们的名单稍微集中，短一点，注重几个比较主要的艺术家。

今年7月的佳士得香港拍卖，陈可的《19 5 5 ． 纽 约 ． 2 9 岁》以360.5万港币的成交价打破艺术家拍卖纪录

还有一个区别是，因为两家国际拍卖公司的国际网络比较大，比较广，所以自然在收件的资源上，客户的资源上是比较国际化的，这个是短时间内，国内拍卖公司没有办法取代的，所以国内同行在征集西方作品的时候一定会有很大难度。

因为没有国际客户群的支持，基本上很难跟这两家国际拍卖公司抗衡。也因为这样的关系，会让他们更想把重点放在最为熟悉，也是最容易掌握的国内艺术家身上。

2

不同藏家的收藏特色不同

今年7月佳士得“香港现当代艺术晚拍”现场

 ArtAlpha：在您看来，新一代与老一代的藏家的关注点有何不同？是否赵无极、常玉等大师作品依然是老一辈藏家更为偏爱？

 林家如：是的，当然跟整个收藏族群的性质有关系。这几年来大陆出现了很多比较年轻的藏家，由于他们的参与，带动了年轻艺术家的市场价格。他们关注的艺术家多数是跟他们同一个年龄阶段的。

第二，因为是新藏家，他们价格的承受能力可能不像资深藏家高，所以他们自然会较多关注在更年轻的艺术家身上。

香港因为市场的积累比较久，比较成熟，从台湾90年代初有拍卖，后来2000年初到香港拍卖，一直到现在，我自己在拍卖工作了都20年了，这几十年来积累的藏家自然就会跟国内的市场这几年来有很大的区别。

多年来这些台湾的藏家、东南亚藏家参与比较主要的一块就是赵无极、常玉、朱德群。当然他们的收藏方向也在年轻化，很大一部分原因是由于家中成员的年轻化。比如家里的第二代儿子参与了，女儿参与了，也都会潜移默化影响到老一辈的藏家的选件方向。

佳士得香港秋拍

郝量（1983年生）

《幽鸣》

绢本 重彩，89.5 x 60 cm.，2011年作

估价：港元 2,800,000 - 4,800,000

 ArtAlpha：现在大陆地区藏家参与佳士得拍卖的多吗？参与的是中国的还是国际的艺术家作品？

 林家如：非常多的，参与国内和国际的艺术家都有，比如刚才提到的贾蔼力、陈可、陈飞等国内藏家参与很多。

而很多大师级作品，大陆藏家也会参与。对于一个资深的藏家来讲，都希望有一个比较系统化的收藏，当一件作品出现在市场里面，如果是他收藏序列中没有的，他是绝对会参与的。

我们这次香港秋拍中的张晓刚作品的新闻稿刚刚发布，已经有很多比较老的藏家开始在询问了。

3

看手机买作品的时代已经到来？

 ArtAlpha：今年很多藏家无法去拍卖现场，会影响成交吗？

 林家如：可以说其实影响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大。年轻的这一代藏家身上体现了新的购买趋势，就是经常不需要看到原作，而是通过手机就可以选择购藏心仪的作品。

现在网络很方便，消息和资讯的取得比以前容易很多。今年由于疫情不能旅行，这种现象就更加明显，看手机买作品甚至成为一个比较流行的趋势，所以颜色、彩度高的作品比较容易受到年轻藏家的青睐。

所以这几年相对比较受欢迎的艺术家，尤其是年轻的艺术家，都是颜色辨识度比较好的作品在销售。

佳士得香港秋拍

黄宇兴（1975年生）

《日落之地》

亚克力 画布，70 x 90 cm.，2017年作

估价：港元 180,000 - 380,000

佳士得香港秋拍

陈可（1978年生）

《某月某日雨》

综合媒材 画布，200 x 300 cm.，2015年作

估价：港元 900,000 - 1,800,000

4

疫情带来消费途径的缺乏让拍卖更有机会

 ArtAlpha：佳士得在香港的拍场上选件有什么标准吗？西方艺术家、东南亚以及大陆的艺术家的比例有多少？

 林家如：没有一个固定的比例，因为每次征件的时候，外在市场环境一定不断在改变，所以我们也会随之调整策略。

我们7月拍的成绩非常亮眼，而12月的秋拍也是出乎我的意料，这是佳士得香港有史以来最大的一个夜场，目前的低估价已经超过9亿，快要迈向10亿了。

我们这个星期（编者注：采访当时）还没有截止征集，现在还在朝10亿的方向努力当中，作品比例，目前西方大概是占20、30%，其他以亚洲为主。

今年7月，佳士得“香港现当代艺术晚拍”斩获成交额6.07亿港币，“ONE：现当代全球联合夜拍”成交额4.21亿美元，联通全球四地的拍卖新模式在疫情期间振奋了市场

延伸阅读：今夜佳士得首创拍卖界“春晚”，全球接力拍了4.21亿美元

 ArtAlpha：在今年这么特殊的时期，佳士得又把秋拍的拍品比例提高这么多，有什么应对的策略在里面吗？

 林家如：我们在7月份拍卖之前就已经意识到，第一，今年的博览会都纷纷取消了；第二，画廊也减少了特别多的展览；第三，大家能够看机构展览的机会也变小了。所以很多的藏家想买艺术品，也有这个预算，但是没有太多的途径或选择。

而拍卖公司在艺术市场里面的配套软件是做得最到位的，我们有网上竞投，也有电话竞投，也有书面出价，等等很多选择，这就增加了藏家的方便性。

我们7月份的拍卖成交率94%，也是让我们惊讶的，也是因为这样的结果，我们看到艺术市场有很大的消费能力，有很多的热钱在，所以我们也非常看好12月的拍卖。

今年7月的佳士得香港“现代及当代艺术晚拍”常 玉《青 花 盆 中 盛 开 的 菊 花》， 成交价:1.916亿港币，创下艺术家静物主题作品的拍卖纪录

5

拍卖是一个具有冒险精神的行业

 ArtAlpha：7月份的拍卖结果，客人是怎样反馈的？

 林家如：整个成交结果，成交率是让客人挺满意的，而且很多客人蛮惊讶的，之前我们告诉他们，这个市场存在着很大的消费心理，很多人想花钱，当时有些藏家半信半疑，最后的成绩证明了一切。所以我们12月份的征集也就比较容易一点。

佳士得香港秋拍

刘野（1964年生）

《小鬼和骑士》

压克力 油彩 画布，46 x 55 cm.，1994年作

估价：港元 3,800,000 - 4,500,000

 ArtAlpha：今年佳士得整个公司进行了很多创新的拍卖形式，比如“The One”全球拍，还有线上的推广，以及刚刚将恐龙化石融入战后晚间拍卖等等，您是怎么看待拍卖行的创新？

 林家如：创新我觉得是必须的，是市场里面非常重要的。我们做的行业就是一个具有冒险精神的行业。很多的藏家都在不断地寻找新的名单，作为拍卖，就是要走到他们的前面，为市场输送新的血液。

我们的部门也一直在调整当中，从我加入佳士得，部门在很短的两年内，有过三次的变化，主要因为市场在变，现在买家基本没有特地地局限自己，只收印象派，只收当代或者只收中国水墨。

现在很多藏家的收藏是他的生活方式的总结，一个收水墨的藏家，同时他也可能会喜欢当代艺术；有的收梵高，可能是因为从小接触艺术品是从梵高开始的，但也会收中国当代的张晓刚，因为他生活在国内的环境。很多不同的潜在因素会影响一个藏家去收藏不同的作品。

我们发现个人的偏好或兴趣影响收藏，所以进行了不同的设立，比如最近的一场纽约二十世纪艺术的拍卖当中放恐龙化石进来，最后拍卖的效果创造了新的惊喜，参与竞投的非常多，变成了整个专场最重要的亮点。

恐龙化石“史丹”于10月6日佳士得纽约二十世纪晚间拍卖中以31,847,500美元成交

延伸阅读：史前霸王龙化石即将被拍卖，谁在出售，谁在购买？了解恐龙化石交易背后的故事

 ArtAlpha：更加融合的版块会继续下去？

 林家如：会的，我们一直在思考一些不同的东西，目前佳士得的设计和摄影也都囊括在当代部门里面了，还包含印象派和现代艺术部门，现在叫“20/21世纪世纪艺术部”。

我们慢慢发现，艺术收藏是没有界限的，因此我们刚进行了频繁的部门调整，包括夜场越来越多元性。

 ArtAlpha：这种调整更多是因为市场的反馈，还是您们的一种引领的姿态？

 林家如：两边都有。我们的调整是随着市场的变化，而我们内部也会有很多沟通。今年的疫情，让我们重新思考现有的市场行销策略，比如我们会思考是不是还有必要印拍卖图册，这是一个非常不环保的方式，如果不印拍卖图册，我们在网络上能有什么样的呈现，所以佳士得的网面设计也在逐渐改变当中。

我们也增加了网页的很多的功能性，比如说“虚拟展厅”的功能，可以看到一张画非常多的细节，包括品相。

佳士得香港秋拍

乔治·康多（1957年生）

《抽烟的水手》

油彩 画布，127.4 x 106.7 cm.，2007年作

估价：港元 4,800,000 - 6,800,000

 ArtAlpha：疫情有没有影响藏家的出货，价格上跟之前有什么变化？

 林家如：有，对我们来讲不出差，征件是非常困难的，很多时候人跟人之间的沟通需要面对面。我们要用比以往更多的时间去说服客人，为什么现在来卖某件作品。

尤其是7月份的时候，当时没有任何公司的拍卖，大部分客人会很犹豫，如果不缺钱，为什么非得现在去卖一件作品。这个说服的过程很长，投入也更多。每天还要花很多时间在不同的线上会议，讨论内部如何配合工作。

6

我们希望用低价和具代表性的作品吸引藏家

 ArtAlpha：如果让您推荐这次12月的几件作品，您会推荐哪几件？

 林家如：中国当代最重要的亮点就是张晓刚的《血缘 — 大家庭2号》，是电影导演奥利弗·斯通的旧藏，最早2008年在佳士得拍卖。这次我们说服了当时的买家再重新拿出来上拍。

佳士得香港秋拍

张晓刚（1958年生）

《血缘 — 大家庭2号》

油彩 画布，180 x 230 cm.，1995年作

估价：港元 38,000,000 - 48,000,000

我个人非常兴奋，我经手的张晓刚的作品挺多的，而当年唯独这一张错过了，但这张特别重要。

1995年威尼斯双年展，总共展出三张张晓刚，这是其中一张，另外一张就是目前张小刚的拍卖记录，两张年份是一样的，尺寸是一样的，当时拍了9400万港币，我们这次上拍的这张估3800万是非常有吸引力的。

张晓刚的拍卖纪录，《血缘：大家庭3号》179×229cm，1995年作，2014年香港，成交价：9420万港元

《血缘 — 大家庭2号》还有一个重要履历，1998年参加了高明潞策展的“Inside Out-New Chinese Art”大展，就是中国第一个在西方最重要的当代艺术展，当时引起很大的轰动，而这幅张晓刚是当时唯一展出的他的作品。

 ArtAlpha：对于目前张晓刚的市场状况您怎么判断？

 林家如：现在整个的艺术品市场，正在走向一个masterpiece market（大师杰作的市场），不管是赵无极、常玉都有这个趋向，我觉得张晓刚也是。最好的杰作，无论从收藏、保值还是拍卖的成交结果，都是最好的。

张晓刚1993年年底开始创作大家庭，当时创作了两张，1994年、1995年是现在被认同的大家庭比较成熟和具代表性的时期，而只有1995年才出现这么大的尺寸，1.8×2.3米，而这个尺寸总共只有5张，这是唯一一张画了一个完整的家庭的。

张晓刚《血缘 — 大家庭2号》在北京佳士得预展现场

 ArtAlpha：除了张晓刚，还有哪些值得关注的作品？

 林家如：有一张刘野的作品很难得，很有调皮的趣味。画面中的女孩看的书上面，有三张蒙德里安作品，被很微妙的放在他的作品里，展现了刘野对最喜欢的艺术家的追求。

佳士得香港秋拍

刘野（1964年生）

《读书的女人》

亚克力 画布，100 x 80 cm.，2003年作

估价：港元 8,000,000 - 12,000,000

 佳士得香港秋拍

刘野（1964年生）

《黑白灰构图》

亚克力 画布，160 x 140 cm.，2006年作

估价：港元 14,000,000 - 22,000,000

此次三联屏的赵无极也是比较难得的，赵无极的三联屏总共只有20几幅，数量非常少，所以这张也属于稀缺的类型。同时，这幅也是80年代比较讲究颜色和色调表现的创作。

还有北京预展中的朱德群的雪景作品，是朱德群在80年代创作的雪景，市场里很罕见。

我们夜场这次总体有七八十件，主要都是大师级别的作品，是每个艺术家具代表性的，比较大尺幅的，重要年份的作品。

佳士得香港秋拍

赵无极（1920-2013）

《15.01.82》

油彩 画布，195 x 130 cm.，

整体：195 x 390 cm.，1982年作

估价：港元 70,000,000 - 120,000,000

佳士得香港秋拍

朱德群（1920-2014）

《白色森林之一》

油彩 画布,130 x 195.5 cm.,1987年作

估价：港元 35,000,000 - 55,000,000

 ArtAlpha：对12月份的拍卖，您对市场如何期待？

 林家如：国内刚刚拍完的几个场次成绩都很好，市场相对来讲是比较稳定的，所以我也蛮期待我们12月份能够有同样的好成绩。

在估价上我们还是保守的，比如张晓刚、草间弥生估价都相当便宜。我们希望用低价政策和具代表性的作品来吸引藏家的参与。

7

拍卖公司最重要的就是“交易透明”

佳士得香港秋拍

 草间弥生（1929年生）

《A-PUMPKIN-SPW》

压克力 画布，112 x 145.5 cm.，2014年作

估价：港元 9,000,000 - 15,000,000

 ArtAlpha：您觉得一个好的拍卖公司最重要的应该是什么？

 林家如：我觉得做一个拍卖，比较重要的是“交易透明”，也就是真实性和公开性。做一个透明的交易平台是藏家对你抱有信心的所在，也是一个拍卖公司长期立足的特质。

当然，你的专业知识，以及各方面都要到位，而“透明性”是我最强调的。

佳士得香港秋拍

北京预展现场

拍卖信息

现代及当代艺术晚间拍卖

拍卖时间

12月2日

现代及当代艺术下午拍卖

拍卖时间

12月3日

预展时间

11月27日至12月2日

地点

香港会议展览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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